永远的嫂子（四）
七、至亲大爱
嫣然是在六四之前拿到赴美莶证并预先买好了六月五日的机票，事出突然，四处戒严如临大敌，嫣然居然最终登上了班机。我们在为她与哥哥团聚而高兴的同时，也担心他们再也难以归国，相见之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。
我父母92年去旧金山看他们，嫣然执子媳之道，陪他们游玩购物。母亲身材小，在美国很难买到合体的服装，有一次在一个大超市里，为给母亲选合适尺寸的衣服，嫣然借来梯子，爬上爬下，终于为母亲找到一件小号的新衣。
母亲在旧金山过生日，哥哥送她项链作礼物，戴上后嫣然觉得还缺些什么，又跑上街买了一个项坠，上有平安二字。她对母亲说："平安是福，您老可要平平安安地过晚年，我们年年都会给您祝寿的。"很多事母亲总拿我与嫣然比，结论是儿媳比亲女儿好！
八、初露端倪
爸妈从美国回来后给我讲起一件事：伯克利有个聪明的中国女孩，很年轻就读博士了，博士毕业后又到纽约一家大银行工作，有很高的薪酬。但她的个人生活却弄得一团糟,换了不少任男朋友。据说她追过我哥哥，但没成功。有天深夜，她忽然打电话来哥哥家，说是被同居的男友半夜赶出家门，需要哥哥前去救助，哥哥很不耐烦，说她是咎由自取，不想管她的闲事。
但嫣然却一点也不耽搁，穿好衣服，驾车就走。半夜走高速，来回两个小时，把女孩接到家中，安慰抚惜之后，又驾车送她上机场赶回纽约的班机。嫣然几番来回折腾，几乎耗尽精力，第二天还要开长途去上班。我父母就此事严责哥哥，认为他身为一男子，反不如一个弱女子有牺牲和宽恕的精神，对嫣然的关心照顾也不够。我想嫣然的病与离婚应该从那时就已有端倪了。我觉得哥哥失去的绝不仅是一个好妻子，而是一个无价之宝，可惜他是在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的。
九、突生变故
1994年的春天，我突然接到嫣然的电话，她说暑期会回国探亲，问我想要什么礼物，从她的语调和言谈内容，我没觉出什么异样，只是很兴奋又要与她重逢，有很多话想与她交流，毕竟现在我们都是过来人了。今年又是我母亲的整寿，嫣然说她还要回家乡向我母亲亲自祝福。以后就没有她的消息了。
到了七月份，我父母要我给哥哥打电话，看看他们回来没有，但总是留言电话，直到有一天拨通了，对方用英文告诉我，哥哥已迁居，不再在此居住。问及新居及电话，竟一无所知。我又把电话挂到嫣然在北京的父母家，这时嫣然的父亲才字斟句酌，语气十分平缓无奈地告诉我：哥哥与嫣然已经离婚，正在办相应手续。
我记得我是在上班时间打的电话，周围都是同事，但我不顾一切，突然就大哭起来，我觉得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，肯定有误会，而且我一定能帮助他们解开。我说我要与嫣然通话，我一定要跟她谈一谈，我相信一定是我哥哥的不是，我说我会让哥哥给她赔礼，让她给哥哥一个改过的机会。
我就这样在电话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大通，眼泪一直在不停地流。同事们没敢再看我，悄悄地，一个个都走出了办公室。嫣然的爸爸一直在安慰我，他说，不要再找嫣然了，她身体很虚弱，正住院检查，看来情况很不好。
一周以后，嫣然的母亲来电话告诉我：嫣然得了白血病，而且已是晚期，全身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癌细胞了，存活的希望几乎没有。她让我先不要告诉我父母关于他们离婚和嫣然生病的消息。他们一家将很快去美国，她的小弟弟会去为姐姐捐骨髓。
我当时的感觉几乎是麻木的。我不知发生了什么，又找不到哥哥，父母已经半年没收到哥哥的电话和书信了，二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，我却还要继续编一些瞎话来安慰他们。那是怎样的一年啊！我哥哥像是失踪一样，从此没有消息，而嫣然那边我也无法联系和了解情况。可怜我年老的双亲，就这样被自己最爱的儿子"遗弃"了整整一年。
十、无因之果
又是一年的春天，哥哥应中国科学院及一些高校之邀回国讲课兼招博士生。他现在是美东一所大学的终身教授。见到他时，我的第一个感觉是，哥哥不再是大男孩了，成熟稳重，面带忧郁。从他那里，我问不出他们婚变的缘由。
据说嫣然的母亲在嫣然做化疗之后，也在病榻前再三追问嫣然，分手到底是为什么。嫣然回答说："你们别问了，我永远都不会说的，只求你们别怪他，也别怪我。"我想了一千条理由，每一条最后都否定了，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样的理由能把如此相爱的一对分开。
同样，我也不知道嫣然的病何以如此突如其来，一下子就是晚期血癌，难道从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吗？刚刚离婚两周，她就住进了医院，是巧合还是人为？是不是嫣然早知有病而故意离婚呢？以我父母的传统观念，两代单传的哥哥是不能没有子嗣的，而患病的嫣然即使治好也已终生失去生育能力了。我不知这样的猜测有多少根据，但一切的发生是那样地迅速，不给人一点思索的余地。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吗？
容 :: Feb.04.2006 :: Uncategorized ::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