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是我的南方

我想要朝向你，我列车的轮子不停地走，在路旁我看到那些耕作过了的田野；树木后面掩映着的村庄，房屋，生长着的翠竹，清澈的池塘，弯弯的溪流，飞翔低回的白鹭象上帝的使者，羽毛通体洁白无暇；沉默在一旁的柴垛，散在门口的农具、、、、、、我想是否有一天，我可以做一个农妇，在这样的田园和你一起耕读，在溪流翠竹间，看着阳光投在窗台的碎影，把时光一点点地平缓地过完。但你还不认识我，我预感到这些梦想会随着我们的擦肩而过，随着你的消失而湮灭。
我仿佛是在树梢上端掠过，朝向一个我全然不知道的地方，从窗口看过去，那里空荡荡的，什么也没有。一个人的漂泊，即使不是为了寻找和得到，也是空旷的，孤独的，迷漫的。我不知道我究竟能够找到什么，遇见什么。很多的时候，主要的不是知道我自己要什么，而是别人要什么早就决定了我的选择。一地的残屑，碎片，告别，再见都已经不必。我就这样不用忘记地上路，我知道我的方向，但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向你。也许我的欲望太多，我想要看这个世界的每一角落。我看到外观很漂亮的屋子，多数是别人眼里的风景，象一桩貌似美满的婚姻，体面的外表内千疮百孔。
一只乌鸦拍着翅膀飞过前方的铁轨，一言不发。白色的夹竹桃随风摇曳着，逆着光线，有些魅惑，象一种幻觉里美丽的陷阱，张开着，妖媚的呼吸着。在风的拂动中散开又合拢。白色的花衬着暗绿色叶子的阴影，颤动着死亡一般的诱惑。在这种光影里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，关于爱恨生死。
我的亲爱的南方啊，河水还在清澈地流淌着，宽阔的，安静的，就像小时候的夏天，我们总是绕着河流成长，许多的东西被流水带走到不知的地方去，甚至连同生命。我们又惧怕又喜爱的河水，如今，还是在我经过的路旁流动着，在许多的事物和人生都改变了的时候，它仿佛一直没有改变过，依然在我的眼睛里呈现着我曾经想象的样子。
你在那里，是我没有想到的遭遇。在生命沉寂的生涯里，忽然遇见你，微笑地站在侧面的门口，象我是你的知心好友，你脸上单纯而温暖的笑容让我迷恋，多少语言和往事，都在你的微笑里消溶。你给我一张报纸，说万一你不在的时候，就拿着它，人家看到就会让我通过索道。我笑了，这仿佛是一个电影上的情节或者小时候玩的游戏，我们根本就不是陌生人。你用小心的眼神看着我通过那个不通行的已经封锁了的门，笑意盈盈。超越时空的爱我知道是有的，但没有想到主角可能是自己。
这片风景就因为你刻骨铭心，我没有用那张报纸原路回返，我想不再见你，从此一别天涯，只在心里，不用提起。但你说我走着下去太累，你来接我。在人海里等待，那么多的人拥挤着等下山，如果没有你，我多么孤独无依。
茫茫人海再见的那一瞬，你仿佛我失散多年的亲人。想要牵你的手，从此再不离弃。你在一旁等，拿着我的外衣背着我，那样的背影是我前世就熟悉了的，我没有哥哥，但相信你是我的哥哥。想请你喝茶，你却没给我表达心意的机会。在午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，我们静在一隅说话。你出生的那个地方，那样的家庭，曾经和我贴得很近。你生长的那样的大院我是熟悉的，中学里曾经爱恋我的两个男孩，他们都在大院里长大。我走过有着宽阔马路、高大树木掩映下的低层小楼的院子，在他们的目光下退缩。我没有勇气，缺少自信。在你的面前，我因为被你看到了心事而羞惭。不明的原因让我们的心贴得很近，牵你的手下山，在拥挤的人群里依偎你；在你的沉默里，我感到了一种类似悲剧的宿命。我想到那个书生崔护和他人面桃花的女子，那个女子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的第一眼就得了相思病，等不到再见就死去。我总是无法理解，但现在我忽然间懂得。只是，这样的爱恋从来都是如此强烈，来不及把握和体会，就倏然而过；在浩渺无涯的世间，无踪影地消遁，只留下无限的空茫和虚无；只留下永远的思念和怀想，
告别在阳光灿烂的午后，美梦成真却在瞬间消失。我感动的于什么？陌生的如水的亲情？你纯真的笑脸？你说距离产生的美，我知道没有距离也是一种距离。其实我只要牵你的手。你的恬淡的，明亮的温暖的表情，灵动的眼睛，我也许会忘记，但有一种脉脉的穿透我们心灵的力量，我不能。谁也没有耐心永远相思下去，但有一些回忆会温暖寂寞，有一些疼痛让你珍惜。
没有私语的夜晚，只有平淡的穿行。在今生的奈何桥上，有亘古的风，循环往复，吹走最后脚印上的灰尘。在凛冽的北国耽得太久，你是我的南方，没有道路通向。